5月，David Marcus在Facebook总部聚集了一个团队，致敬自己已经研发一年的项目。这家社交媒体巨头认为，这一类似比特币的支付系统将颠覆全球资金流动。

一位知情人士说，身为Facebook高管兼项目架构师的Marcus在喝香槟时告诉员工：“我们将改变世界。”

事实证明，改变世界并不那么容易。

5个月后，在立法者和监管机构的压力下，众多知名支持者纷纷选择退出，Libra项目遭遇了重大挫折。特朗普总统、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和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Maxine Waters（三人持不同意见）都对这一项目提出了批评，尽管三人持有不同的意见。而欧盟官员则正试图阻止项目的推出。

Facebook凭借Libra，以技术乌托邦式的虚张声势闯入金融界，然后却陷入监管怀疑论和根深蒂固的利益纠缠之中。立法者已经对Facebook处理用户隐私的方法感到不满，并为Facebook筹措用户资金设置了障碍。

财政部表示担心洗钱者和恐怖分子金融家可能会滥用Libra。在与监管机构和立法者办公室的私下会面中，各大支付巨头逐渐淡化了他们在Libra中的角色，Facebook所接触的大型银行则拒绝签署协议。

Facebook高管似乎不确定如何驾驭金融官僚机构。虽然他们出现在了财政部和美联储的会议上，并对Libra进行了简要概述，但仍然留下了许多未解之谜。

为了实现其铸就新币的野心，Facebook迫切需要各大公司的加入，形成一个松散的联盟。其中许多公司在怀疑的态度下，犹豫地选择了加入。但当Libra受到抨击时，包括Visa、万事达卡和PayPal在内的合作伙伴迅速选择跳船。

有关Libra的颠覆性事态发展，大大挫败了Facebook减少其几乎完全依赖定向广告的努力。这也向正在扩张至金融服务领域的技术巨头发出了警告。在公众对硅谷的信任度下降之际，苹果、亚马逊和谷歌都在开发各自的支付项目，因为这可以使他们访问敏感的个人财务数据。

“您真的认为人们应该用自己的血汗钱来投票信任Facebook吗？”Sherrod Brown参议员在7月的一次国会听证会上质问Marcus。

没有迹象表明Facebook准备放弃Libra。其余支持者的代表于上周一在瑞士进行了会面，准备推动该项目的进行。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已同意在本周的国会听证会上回答相关问题。

“金融体系的核心已经50多年没有变化了。这是有原因的，”Marcus在接受采访时说。“也是艰难的改变。”

当Facebook在6月份公开发布Libra项目时，它希望将详细信息委托给合作伙伴联盟Libra Association，并将其定位为针对公共事业而不是企业竞争。它被设想为法定货币的数字替代方案，希望能够被全世界的商人所广泛接受，并能够以低成本即时跨境发送。

不过，主要企业合作伙伴的流失（支付创企Stripe和在线度假网站Booking都已经选择退出）使得原本计划中的2020年推出面临挑战。合作伙伴中的一些公司本来应该提供技术手段，以使用户的钱进入系统。目前剩下的合作伙伴包括数家风险投资公司、Uber和欧洲支付处理商PayU。

Marcus说，虽然他更情愿支付巨头能够留在Libra Association，但是它们可以选择让消费者和商人无需成为正式会员，仍然可以使用新货币。

“我们之所以这样设计，就是为了让它们仍然可以做到这一点。我敢打赌它们也会这么做，”Marcus说。

十多年来，Facebook一直在尝试消费者支付业务。该公司于2009年推出了自己的货币Facebook Credits，可用于在视频游戏内以及在线礼品店购买虚拟商品。这家Facebook子公司拥有在48个州进行汇款的许可证。

Marcus五年前从PayPal跳槽加入Facebook，并负责Messenger部门。2018年5月，他开始担任新职务，探索Facebook使用区块链技术的方法。

他采用的策略比任何一家美国高科技公司都尝试过的金融服务更为雄心勃勃。Facebook将创建自己的数字钱包，该钱包将使Libra可用于在线和离线购买物品、支付账单以及向国内外朋友和家人汇款。用户可以从授权经销商处用美元购买Libra，并将其存储在数字钱包中，然后用于对接受Libra的零售商的购买交易或发送给他人。

该公司认为这一产品可以让人们与Facebook联系的时间更长，无论线上线下都可以使用。它还表示，其目标是使全世界的人们，尤其是那些无法使用常规银行系统的人们，更容易获得金融服务。

按照Marcus的说法，其他数十家渴望接触Facebook庞大用户群的公司将加入Libra Association，每家公司将出资1000万美元，用以建立全球支付网络，并打造可与之互动的专属应用。为了克服比特币曾经历过的动荡，Libra的价值将与一揽子货币和政府支持的资产相挂钩。

扎克伯格曾带领Facebook进入新的领域，即广告、硬件和原创电视节目。现在，他又让该项目焕然一新。其他人则不那么乐观。首席财务官David Wehner询问Marcus，Libra该如何弥补成本并实现盈利。Facebook旗下的消息服务WhatsApp的员工认为，将Libra集成到该应用中的优先级较低。

Facebook开始寻找合作伙伴，并以现有的支付巨头为目标。它们的支持将有助于巩固该项目，并确保它们不会公开批评Libra。

在向Visa、万事达卡和PayPal进行推销时，Marcus的团队宣传道，人们在进行线上金融交易时，会倾向于使用同一在线社交渠道。在中国，数亿消费者已经放弃了信用卡，转而使用微信支付。

这些公司面临着许多发现自己陷入硅谷野心的困境：要么加入，要么冒被遗忘的风险。而将它们的名字附加到Libra上，并进行少量投资，就能使其信用卡网络获得数十亿潜在客户的访问权。即使Libra交易将在其系统之外进行，信用卡和借记卡也可以用来将钱转入Libra钱包，并为相关银行卡网络产生手续费收入。

PayPal是最早加入的巨头之一。该项目得到了PayPal首席运营官Bill Ready的拥护。自2013年以来，他和Marcus一直是密友，当时PayPal总裁Marcus达成协议，以约8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Ready领导的一家初创公司。

从那里，Facebook转向有兴趣削减卡处理账单的在线商人。Uber、Lyft和Booking签约。Visa和万事达卡是最后一批提供支持的机构，因为它们听说其他人已经加入了。

在6月发布Libra之前，Marcus的团队花在监管机构上的时间相对较少。当Facebook高管会见美国财政部官员时，他们回答了许多问题，称稍后将向有关官员解释细节。

Marcus说，Facebook正在与监管机构进行磋商，并希望听听他们早些时候曾遇到的“深刻担忧”。他补充说，只有在Libra Association成立并且成员商定了方法之后，才能提供对某些问题的答案。

Marcus说：“在早期会议上，我们并没有得到所有答案，但这是有意为之的。对于当时来说，白皮书中唯一的想法只是在2020年推出，我认为这很正常。”

今年6月，Facebook发布了一份概念文件，解释了该货币的工作原理，并公布了27个其他“创始成员”，其中包括流媒体音乐服务公司Spotify和电信巨头沃达丰。它们的目标是建立不依赖中央银行或华尔街中间人的金融系统。

在一段时间以来一直紧密关注Facebook的美国政府和国会并没有被打动。Waters议员要求Facebook暂停Libra的发布，其委员会成员起草了《Keep Big Tech Out Of Finance Act》，以限制Facebook和其他硅谷巨头扩大向金融服务业的扩张规模。国会议员在7月举行的为期两天的听证会上对Marcus进行了残酷质问，迫使他承诺在克服监管障碍之前不会推出Libra。

大约在那个时候，Libra Association的几家公司代表参加了一次电话会议，以协调它们对日益增长的强烈反对的反应。

这家社交媒体巨头将自己定位为该协会的一个成员，而该协会本身无权决定网络的运作方式。它要求其他一些合作伙伴公开游说该项目，但它们却持异议。

同时，Marcus的一些盟友被边缘化。PayPal在6月宣布，Ready将卸任公司首席运营官一职，从而消除了支持Libra的关键声音。

更为沮丧的是，监管者和立法者开始向Facebook的合作伙伴寻求答案。整个夏天，美国财政部致信包括Visa、万事达卡、PayPal和Stripe在内的公司，要求其概述它们的洗钱合规项目，以及Libra将如何契合这些项目。由于Facebook没有做出更清晰的解释，一些公司在回应时感到受阻。

随着压力的增加，Facebook试图召集其合作伙伴。它邀请协会成员参加10月14日在日内瓦举行的会议，以审核该组织的章程并选出董事会。

此外，协会成员也尚未拿出Facebook所要求的1000万美元资金。它们签署的是一份无约束力的信，如果改变了主意，它们可以随时退出该项目。

一些公司认为，Facebook在6月份宣布该项目时夸大了它们的参与程度，并对被称为“创始成员”表示不满。

Visa首席执行官Al Kelly在7月份的公司电话会议上说：“重要的是要了解这里的事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冲在前面，毕竟还没有人正式加入。”

但是到10月初，几个合作伙伴的支持已经崩溃了。万事达卡和Visa高管表示，他们很可能继续担任会员，但尚未做出最终决定。PayPal则选择退出了Libra。

议员们则掀起了热潮。Brown和Brian Schatz议员警告Visa、万事达卡和Stripe的首席执行官，如果继续参与，它们将“期望监管机构对与Libra有关的支付活动甚至所有支付活动进行严格的审查。”

Visa和万事达卡派遣高管与参议员的职员见面。不久之后，它们宣布退出该项目，Stripe、Booking、eBay和阿根廷支付提供商Mercado Pago也选择退出。

失去Visa和万事达卡的支持可能会消除用户将钱转移到Libra系统中的一种主要方式，这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Marcus说：“就Visa和万事达卡而言，我必须赞扬它们大胆且乐于探索根本不同的事物。鉴于所有人都面临的压力，很难责怪它们。”

Facebook内部的紧张局势也不断增长。资深高管曾问Marcus，为什么要使用一种新的加密货币来提升Facebook的财务抱负。他们问，公司就不能使用美元或比特币吗？

知情人士说，Marcus一直在与美国主要银行进行接触加入天秤座。如果成功，可以让消费者从支票账户中向Libra钱包转账。

然而，摩根大通和高盛在6月之前就拒绝了Facebook的邀请。两家公司之所以拒绝，部分原因是它们担心加密货币可能会用于违反洗钱和制裁法规的犯罪活动。

周一，在日内瓦，包括Facebook在内的21家公司向Libra项目做出了承诺，并选举了五名董事会成员来监督Libra Association。Marcus说，下一个任务是为此聘请专职总经理。